文
杨宝智(小提琴演奏家,小提琴教育家)
惊闻郑石生在上音考场上厕所不幸摔倒,引发腹部主动脉上的血管瘤破裂,送院不治!
回想年9月,我在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四年级学习的时候,来了第一位教小提琴的“苏联专家”米基强斯基,郑石生作为最好的小提琴学生,被上海音乐学院选拔到中音来跟“苏联专家”学习。刚好他在上音也是四年级,就这样,我和郑石生在一个班生活了两年。同时在专家班学习的,还有我们班的彭鼎新和从沈阳音乐学院选拔来的阎泰山。
当时,我们觉得郑石生是全国小提琴水平最高的。在乐队中,他自然被安排在首席小提琴的位置。有空的时候,我们请他拉点什么,他都憨厚地笑一笑,然后拉给我们听,一点架子都没有。有什么疑难问题问他,他都毫无保留地仔细回答我们。有一次,他给我们拉他正在跟专家上课的巴赫《a小调第二奏鸣曲》的赋格乐章,我至今都难忘。这首乐曲,当时中央音乐学院还没有唱片,而其他同学中也没有人敢去碰,只有他能拉,所以印象特别深。
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专家学生汇报演出那一天,他除了独奏之外,还和米基强斯基精彩地合奏了韩德尔原作、哈佛孙改编的《帕萨卡里亚》(固定低音变奏曲)的二重奏,他拉小提琴和米基强斯基拉中提琴的情景,不论是音乐还是他们的表情,过了五十几年,却如昨天一般清晰。
年9月之后,他回上海音乐学院,我被打成“右派分子”去了重庆,就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在“文化大革命”中,我在重庆参加了一派“革命群众组织”里的“《沙家浜》演出队”,演出京剧《沙家浜》。他们所用的管弦乐队伴奏的总谱,就靠我听录音带记谱,边记谱边排练。记谱完了我也参加乐队拉琴。所以,到了年12月,当这个演出队想演京剧《智取威虎山》,通过重庆“工总司”派遣五个人到上海学习《智取威虎山》时,其中就有包括我在内的三人到上海交响乐团抄谱。
我们五人一行在湖南路乐团所在地呆了将近一个月。这当中,我抽空到衡山路2号他住的地方看望过他,叙叙旧。那时“大洋古”不敢拉。他比较低调,还说:“我站错了队。”
年3月中,丁芷诺和支部书记刘品在郑石生的支持下,以“编教材”的名义,把我借调到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丁、刘到火车站接我的时候说:“本来郑石生要来的,因为只有他才认得你。但是刚好今天晚上他要开独奏音乐会,所以只好我们来了。”晚上,我听完了音乐会之后上台祝贺他时问:“像那些沙汉昆《牧歌》、黎国荃《渔舟唱晚》等程度很浅的、不能表现你的水平曲子,你拉它们干嘛?”他回答说:“独奏会不能每一首都很难很快,那样自己的肌肉受不了,要抽筋的。中间一定要有休息缓冲的时候。此外,不但我受不了,观众也被狂轰滥炸得受不了。所以,需要一些慢的曲子,快慢兼搭,合理调配,台上台下大家都好,你说是吗?”这番话让我印象很深,后来我开独奏会,以及学生开独奏会,我都按照他这个原则安排。
这个学期中,当我每次编了一些教材给系领导汇报工作时,他都提了不少中肯的意见。到了学期末,我编了将近一个音乐会的小提琴曲子,作了一个总汇报。其中升降号较多的《关山月》、《宋词二首》等节奏缓慢的曲子,在80年代后他在国内外开小提琴独奏音乐会的节目单中常常出现。我想也是给他作为缓冲和调整用的吧。后来,他在每次开独奏会之后,都会把这些节目单寄给我珍藏,有一次还把独奏会的录像带也复制了一份送给我作为纪念。
八十年代中期,我回到中央音乐学院,在司徒华城去世之后,我曾经接替过他所教的《弦乐艺术史》课。在九十年代初期,上音管弦系曾经有两次请我去给他们的研究生集中几个星期开这门课。有时候上课时,一部分老师也来听。郑石生和我说:“后面的我都清楚,主要是前面(十八世纪及以前的作曲家和作品)我不大清楚。”于是,他就和学生坐在一起听课,做笔记。他那种求知若渴的态度使我十分感动。
九十年代后期,我退休回到香港,在我的高班校友叶惠康办的“叶氏音乐中心”里教两三个班。在新世纪后,叶惠康每年寒暑假会请中央音乐学院的林耀基和他到香港给学生们指导两三个星期,这样我们见面的机会就稍多一些。我曾经问他:“现在除了教学主要做什么?”他的回答是:“划弓法指法。有些拉了几十年,教了几十年的曲子,看到新的大师演奏音乐会之后,或有了新的体会,就想把弓法指法改一改。不断地改,就是不断地否定自己落后的部分,就是有了新的进步。”
香港的学生中凡是要取得“叶氏中心”毕业证书的,就必须要开一个独奏音乐会,并且音乐会的时间不能短。音乐会的曲目量,往往要求比包括国内专业比赛的青年组一、二、三轮的全部曲目加起来的还要多。在毕业音乐会中,郑石生经常被邀情来担任裁判和颁奖嘉宾。年,我的学生林子皓开毕业音乐会之后,叶惠康用广东话在前面对观众发表一大篇演说,郑石生因为听不懂,就抓紧时间和我站在后台交谈了很久,对我的教学和作品(林演奏了我的协奏曲《川江》和另一首小品),无论是优点还是不足,都坦诚地、毫无顾忌地跟我交换了意见。这是我们二人作为老同学最后一次深谈了。
此后他也很少来港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年纪大了,走动就少一些。”有时我打电话去上海,往往是周彬佑接电话,说:“郑石生又到学校琴房去写弓法指法去了。”
他做到了“生命不息,进步不止”。
杨宝智年2月22日于香港
小提琴教育家郑石生先生
生平简历
郑石生先生年进上海音乐学院,入学后他先后师从上海工部局交响乐团首席演奏家、意大利籍富华教授及谭抒真、陈又新两位我国著名小提琴教授。年15岁首次在青岛公演。
年进中央音乐学院苏联专家班学习。现任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主任、厦门音乐学校校长、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自幼学习音乐,先后师从我国著名音乐教育家谭抒真、陈又新教授及苏联专家米基强斯基、别里捷等。青年时代参加埃涅斯库国际小提琴比赛获奖,被国际评委称为“掌握巴赫作品风格最好的人”。
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随即回到上海音乐学院执教。同年通过文化部选拔,参加莫斯科举行的世界第六届青年联欢节中国艺术团的演出。
60年代初,全国首次在“上海之春”举办最大规模的专业小提琴比赛,郑石生一举获得第一名。郑先生60年代录制的唱片有:塔蒂尼《G小调奏鸣曲》(《魔鬼的颤音》)、维尼亚夫斯基的《波兰舞曲》、《诙谐曲》与《塔兰台拉舞曲》、圣桑的《引子与旋随想曲》,还有《云雀》、《拉舞曲》、中国乐曲《渔舟唱晚》、《庆丰收》、马思聪的《西藏音诗》、《内蒙组曲》等。曾多次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演出《梁祝》,以及莫扎特、门德尔松、柴可夫斯基、哈桧图良的小提琴协奏曲等。他治学严谨,天天坚持练琴数小时,年年坚持登台公演。
自年15岁时,郑石生首次在青岛公演至今已40余个春秋,走遍大江南北,在北京、上海、天津、武汉、广州等数十个大城市举行了数百场独奏音乐会。年应芬兰聘请,由文化部公派赴欧洲讲学,在芬兰各大城市多次举办独奏音乐会,受到听众与评论界的高度赞扬。年6月,又与美国钢琴家费根合作,在上海成功地演奏了亨德尔、贝多芬、勃拉姆斯的奏鸣曲。年至年间,郑石生先生曾多次由文化部委派作为领队及教练,带领我国选手参加各类国际小提琴比赛,选手们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为祖国争得荣誉。年夏季,他被邀请参加美国德克萨斯州音乐节,多次举行独奏会、奏鸣曲音乐会及公开讲课,受到美国人民的热烈欢迎及报刊的高度评价。美国电台同时播放实况录音。他的演奏不仅受到国内听众的热爱,也受到国内外评论界的强烈推崇。不论演奏何种风格的乐曲,郑石生先生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与独到的见解。他处理乐曲结构严谨、对比鲜明,演奏大型乐曲更是气势磅礴、一气呵成。演奏手法大刀阔斧、明快沉著,也常受人们称赞。他还经常担任国际国内小提琴比赛的评委及主委,足迹遍及东欧、前苏联、英国、法国、日本、美国、加拿大等。
郑石生先生的小提琴教学成就
个人传略被收入《二十世纪中国名人录》、《中国当代名人录》、《中国近现代音乐家传》中。为表彰在小提琴艺术上的突出贡献,国务院向其颁发了政府特殊津贴和证书。个人传略年被收入《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和《世界名人录》。
郑石生先生治学严谨,每天备课。他的五十年教学生涯如同演奏生涯一样辉煌,他的学生在国内外比赛获奖无数次,遍及国内外各大著名交响乐团及著名音乐院校担任骨干。
曾经跟随郑先生学习的演奏家
薛伟、钱舟
在美国工作过的乐团,合作过的演奏家
芝加哥交响乐团:张立国(中提首席)、于苑青(副首席)、侯雷、唐荣彦
旧金山交响乐团:莫春明、储韵
休斯顿、旧金山交响乐团(受聘于年—年),左军(现任新加坡国立大学音乐学院教授)
亚特兰大交响乐团:浦立伟(副首席)
圣安东尼奥交响乐团:周龙、朱小璇
底特律交响乐团:吴海昕
洛山玑交响乐团:唐韵
克里弗兰交响乐团:顾维舫
在欧洲工作过的乐团,合作过的演奏家
西班牙:薛飚(副首席)
法国:华晓锋
荷兰:窦君怡
希腊:刘静
维也纳:宋歌
在亚洲工作过的乐团,合作过的演奏家
新加坡交响乐团:顾文丽、魏喆、邵淘淘、夏兵、游山
韩国交响乐团:蔡恩珠
香港交响乐团:倪澜、毛华、郑敏之
澳门交响乐团:陈琰乐、曹慧
国家交响乐团:程亚威、王大毛、王婉宜
上海交响乐团:张曦伦(首席)等,以及上海爱乐、上海歌剧院、厦门爱乐、浙江省乐团、南京乐团等
在澳洲工作过的乐团,合作过的演奏家
新西兰交响乐团:薛蓓伊
在国内任教过的院校
上音附中:方蕾、黄晨星、宋阳、周铭恩
武汉音乐学院:李果(管弦系系主任)
星海音乐学院:王景琼、李丹
沈阳音乐学院:韩艺
四川音乐学院:夏丹
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邵钟世(党委书记)
福建省艺术学校:龚玲姬
厦门音乐学校:林应龙
(名单统计将不断更新)
郑石生先生发表过的出版物
十二部世界经典协奏曲
练习曲《开塞》《马扎斯》《克莱采尔》
九级、十级考级曲目。
23首中国小提琴曲的光碟,亲自示范演奏。
大型协奏曲乐谱,亲自编订指法、弓法。
年获“上海市优秀教师”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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